佛满洲的萨满祭祀及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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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满洲的萨满祭祀及传说

——锡克特里家族跑火池

石文炳

    萨满教是一种祟信万物有灵的原始宗教。一直生息在我国北方的满族先民，数百年来所信奉的就是这种多神论的萨满教。
    关于民间种种奇幻的萨满祭祀随着时间的推移，社会的变革，早已成为神话般的传说而鲜为人知了。特别是那神奇而又惊险的“跑火池”至今尚能目睹者更是屈指可数。
    我有幸于一九八七年三月十日参加了中国社会科学院为保留民族文化遗产，在吉林省录制的《佛满洲·锡克特里氏的萨满祭祀》的录像活动，所获非浅。现仅将祭祀中“跑火池”一项略述于此，供有志于民俗研究的同仁及有关人士参考。
    “跑火池”是汉化了的满族口语，其规范语应是“爱心秃瓦不勒合恩杜立”汉译为“火炼金神”。是满族先民繁杂的祭祀活动中的一项，所祭祀的是石姓头辈太爷大萨满崇吉德。
    室内设“神堂"(恩杜立沙)，室外设“坛场”(岔团瞒丹)，为“跑火池”的第一项推备工作。
    满族向有以西为尊，以西为长的习俗，所以神堂要设在三间正房的西屋。设神堂首先要悬大神案子，石姓家族的大神案子高2.5米，宽3米。神案的上端彩绘着石姓家族的发源地——奇峰罗列、瑞云缭绕的长白山和奔腾的松花江源头水。在神案中间最显要的部位绘着按严格的辈分排列的传说死后归位于长白山为“神”的历代萨满。在每位图像的右边均用满文书写其名讳。神案的两边和下方分别绘有历代萨满奇幻的传说：有的乘飞虎穿山越涧，有韵跨巨蟒腾云驾雾，有的钻冰眼潜泳，有的乘烈焰升空……。
    神案前是供桌，上面摆着五排供品。
    前排正中供嘴里叼着前蹄的猪头(必须是猪的左前蹄)和背上插着刀的净完毛的鸭子(鸭子和活着时的形态一样卧在盘内，头朝外)。左右两边各摆着九个系着彩绸的“托灵”(一种直径十公分的圆形铜镜)和金铃等神器，在神器的外边左右各摆着一个神帽。每个神帽上各有三个“托灵”和十九个金铃，神帽的后面各系1.2米的彩绸五条。
    第二排正中盘子里供着用黄米打成的无豆打糕，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黄铜蜡台和一个用长方木块刻成的香盒。蜡台上点着粗大的红色金对蜡，两个木制香盒中均烧着“按春香”(一种用鞑子香的花和叶晒干碾面而成的香沫，满族人称做按春香，满语为“阿那莫牙录腓”)。
    第三排摆着九个铜制香炉。中间的一个最大，点着三支粗大的节半香，其余的八个香炉全烧汉香(指街上卖的那种黄色香，满语为“朱勒立牙录腓”)。
    第四排的九个碟子里摆着九摞馒头，每摞五个按三、一、一的层次摆好。
    后一排摆九双筷子，九个小碟，九盅酒。
    据萨满讲，石姓家已有九位萨满死后归“长白山”(郭敏山眼阿林)为“神”  (恩杜立)，所以才按九九之数摆供品。
    悬好神案，摆完供品，点燃香烛，神堂也就算设成了。按满族人的习俗，神堂是各位“神主”、“神将”享祭和休息的地方。外姓人一律不得入内，就是本族姓之人除上香外也：不得随便出入。妇女身体不洁者或是穿戴与狗皮有关的东西，要进神堂就更不行了，否则就是对先祖和“神”的大不敬，定会遭到合族共责。
    在室内布设神堂的同时，室外则由“二神”(按巴彪哈萨满，又可按满族口语叫“大栽力子”，汉译为年岁较长而又有祀神经验的二神)主持布设“坛场”。
    “坛场”要设在四合院内。首先在对着正房门口约三十米处摆上盛满高粱米的“神斗”(满语称“侠赊”，和以前农村量米的斗是一样的，神斗是传说中神将集合的地方，又可理解成点将台)，神斗中插着三把粗大节半香。神斗前横放着插着大纛旗的幡旗架子。大纛旗是黄色的，上面彩绘着一条气吞山河的飞虎。黄色是代表正黄旗，飞虎旗表示石姓家族在历史上曾是显赫一时的皇族，近处左右两边的幡旗架子上各插四面分别绘有狼、雕、熊等动物的黄旗。这八面黄旗上所绘的飞禽和走兽代表着石姓家族历史上所崇信的“野神”中的一部分，可归属到图腾崇拜类。
    升火和净足是“跑火池”的第二项准备工作。
    “火池”要设在“坛场”的中心，南北走向，南端距神斗两米远，北端距正房的门口五米。升火前要先把准备好的两千斤木炭挑一下，将石块、铁钉、碎玻璃等物挑出来，以防赤足从炭火上跑过时扎伤脚。再将挑好的木炭分成若干堆用木考半点燃、用吹风机将一堆堆炭火吹红吹旺(早先升炭火时都是很多人把一堆堆炭火围起来用簸箕扇火，费时费力，效果也不好，现在改用吹风机效果甚佳)。然后按南北走向铺成长二十米，宽二米，厚十五公分的长条，用大板锹拍平拍实，火池也就铺成了。这时炭火在十几台吹风机的围吹下，烈焰腾腾，那半米来高的火舌翻卷着蓝绿色的火浪发出骇人的响声，灸人的热浪将围观者逼出两米以外。
    室外“坛场”铺火的同时，神堂内则由萨满带领众“栽力子”净足。据很有经验而又跑过“火池”的几个“大栽力子”讲，如果不净足就会亵渎神灵和圣火，所以当中国社会科学院、省艺术集成研究所的同志们打来一盆盆热水时，我们都十分虔诚地洗着双脚，生怕由于对“神灵”、“圣火”和先祖大不敬而获罪，更怕因洗不净双脚而出现烫伤和其他意外。因我有生以来头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不知等待我的是怎样的结果，所以怀着异样的心情更加努力而又认真地洗着我那早已洗得发白的双脚。
    “拜神”和“请神”是跑火池的第三项程序。据萨满和“大栽力子”讲，如果请不下神来，也就是石姓大萨满崇吉德的“神灵”不降临，无论事前的准备工作做得多么好，也不能跑火池，否则定会出事，所以在拜请“神灵”时大家都特别认真。我生怕因请不下“神灵”跑不成火池而显得万分虔诚。
    “拜神”是在“神堂”内进行。萨满左手执单鼓跪在神案前的“拜垫”上叩三个头，然后起来首先领鼓，众“栽力子’’站立两边以鼓相随。打三点鼓的节奏。这时萨满面向神案按鼓点有节奏地轻微原地踏步，同时摆动腰铃，此时的神堂内便传出节奏鲜明的鼓声和四十八个腰铃子儿和谐的撞击声。大约有三分钟时间，打过了三通鼓，萨满便在第四通鼓声中边歌边舞。其步伐是每前进三小步便原地停一步或后退一步，唱词皆满语，不懂满语者是根本听不明白的。他所唱的意思是：本姓左石、子子孙孙跪地叩拜，恳请各位师父，各位瞒尼善佛，在长白山的石姓太爷，大萨满崇吉德降临神坛，保佑神主保佑跑火池，并请众神光临享祭……。大约歌舞十分钟，便由“栽力子”把萨满手中的鼓给他换成“扎枪”(满语称滴达)，萨满便在突然加急的鼓声中舞动扎枪原地转圈(此时只舞扎枪而不唱)，当转到第四圈时，鼓声又变回三点鼓节奏，萨满便舞动扎枪由神堂一直唱到房门口，由“大栽力子”给萨满戴上神帽。赤足的萨满领着我们这些赤足的“栽力子”绕火池边舞边唱，当唱到第三圈时，萨满便带着我们绕神斗唱，此时的唱词已由原来请众神降临保佑，换成专门请石姓头辈太爷大萨满崇吉德降临保佑了。当绕神斗歌舞到第三圈时，萨满突然精神大振，唱腔也顿时高亢起来，立即带领我们绕火场跑回门口，边唱边用“栽力子”换给他的单鼓扇向熊熊的烈焰，他边扇边唱，火势越扇越弱，听站在两边助鼓的“大栽力子”讲，这是在“拜火”。头辈太爷已经降临了。
    正式的跑火池就要开始了，火苗越来越低，当火舌只剩十余公分高时，萨满又一次将鼓换成了扎枪，这时他不再唱了，微闭着双眼用极敏捷的步子突然冲上了红得发白的炭火，手拿各种兵器的众“栽力子”也紧紧相随踏上了炭火，一趟、二趟、三趟……五趟，一双双赤脚将熊熊的炭火踏得金花飞溅，就在围观者目瞪口呆百思不解中，萨满又带领众“栽力子”在节奏明快的鼓声中回到了神堂。
    “送神”和“谢神”是跑火池的最后一项活动。萨满和众“栽力子”回到神堂，都放下手中的兵器，换上单鼓，鼓声中萨满浑身抖动，“大栽力子”以至诚的心情，代表全族人唱出了感谢头辈太爷和众神降临保佑的满语神歌，劝头辈太爷和众神回山休息，众“栽力子”便接声合唱，经过集体的反复劝说，代表着头辈太爷“附体’’的萨满才在鼓声中向门口舞去。在门口“大栽力子”又用专门“送神”的满语神歌再送一程，直到在几声专门由“大栽力子”打的突发出来的拜鼓声中萨满才完全清醒。被摘掉神帽，“送神”才算结束。
    送完神仍要打着鼓，踏着舞步回到神堂，萨满如请神时一样，左手执单鼓，面向神案跪在“拜垫”上叩三个头。然后双手将单鼓平举过头，由“栽力子”跪接放好，这时萨满便解下腰铃，用双手平托着由头上抛向在萨满身后跪接腰铃的“栽力子”，然后才能站起来脱下神衣，解下神裙，至此跑火池才算结束。
    在洗脚穿鞋时，我怀着百思不解的心情挨个察看了参加跑火池人的双脚，竟无一人烫伤，就连腿上的汗毛也没有烧坏一根，我自己除当时感到有些硌脚外，别无其它感觉，岂不奇哉怪哉!事后我带着这数百年来传奇般的不解之迷，查阅了大量的资料，直到看了八六年的《奥秘》杂志，才解开了心头之谜。
    原来人的皮肤是有自卫层的，这种自卫层在不超过0.5秒的时间内接触到上千度的热物体也不会烫伤。以跑百米需30秒计算，则20米只需6秒，一米一步，每一步仅用O．3秒的时间，也就是说和皮肤自卫层的保险系数尚有O．2秒之差，自然不会烫伤。但千百年来，由于文化的落后，那些目不识丁的老人们根本理解不了这种科学现象，自然也就误认为是借助于“神”力了。
    事后，我请教了老“栽力子”才得知，用这种奇幻而又惊险的方法祭祀先主是有其来历的。
    相传石姓家族的头辈太爷，大萨满崇吉德和内弟敖萨满在家里喝酒淡天，两位萨满边喝边说自己法力如何大，谁也不服谁。三喝两喝两人都喝多了，就决定斗法见高低。敖萨满说他的手鼓放到江里能变得和小船一样大，人坐上就可以平安渡江，石萨满说他下到水里就能变成一条大鱼，可以将敖萨满的鼓拱翻。两个人争吵了半天谁也不服气，就决定立刻下水斗法。
    敖萨满回到家里，望着挂在墙上的手鼓想：如果自己坐在手鼓上万一真叫人家给拱翻了那有多丢脸，想到这，他就把鱼叉的柄截短，把鱼叉偷偷地藏到了自己的袖筒里，拿起手鼓来到江边。不一会石萨满也来了。敖萨满把手鼓往江里一丢，手鼓真地变成了和小船一样大。敖萨满洋洋自得地坐在了变大的手鼓上，一边向对岸漂行一边叫石萨满快下水变鱼，看是否真能将他的手鼓拱翻。石萨满眼看敖萨满已漂出了很远，就急忙下水变了一条象小“威呼”一样大的鱼，飞快地向敖萨满游去。敖萨满从突然涌来的大浪中看到一条小船一样大的鱼正飞快地向他冲来，顿时吓得直冒冷汗。大鱼箭一般地游到了手鼓边，刚伸出头来要和敖萨满说话，哪知一柄锋利的鱼叉已深深刺进了他的脖腔，他只来得及说了声：“你……”就死了。
    石萨满死了，石氏家族十分悲痛，因为不是正常死亡，所以不能马上下葬，就将棺木邱了起来。当天夜里石萨满给他妻子托梦，说叫她一定将棺木盖好，以防风吹日晒和漏雨，等七七四十九天就可以复活，到那时定要报一叉之恨。哪知第二天他妻子竟将梦中之事全盘告诉了她弟弟。敖萨满听后又后悔又害怕，便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当天夜里他抱了很多大柈子把石萨满的棺材围了起来，又在木柈上浇了很多的猪油，竟一把火把棺材给烧了。就在火烧得最旺时，忽听得天崩地裂一声响，石萨满穿神衣戴神帽乘着翻滚的烈焰飞升了，敖萨满也给吓死了。
    此传说虽无史料可证，但从此以后石姓家族再也不与敖氏联姻了。且凡做萨满者均不得喝酒，而且留下了石姓家族逢祀必跑火池这一古老的习俗。

来源：《长白学圃》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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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族说部《东海窝集传》与萨满文化 一帖中ajigeucun 就萨满神祇来源有提问，特找出此文，从个案角度说明一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