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何以别清汉

虎尔哈图

    但凡参加过满语学习的人都有一种忧虑：除了相貌之外，满族人与汉族人之间的区别已经越来越少，恢复一种只属于满族自己的、与任何民族都不相同的民族志就成为了参与者共同关心的话题。

      许多人自然想到了学习和运用满语文，此外还有人在积极地恢复骑射艺术（这个很正常，我自然也不反对，国语骑射本身就是连在一起的），更多的人则首先想到了对传统服饰的恢复上。但是，通过这些就可以立竿见影地从汉文化群体当中脱离出来？如果这些就能算作独特的满族民族标志的话，那么我换句话说，假设一个狂热崇拜汉文化的满族人（历史上并非没有这样的人。比如徐元梦，连姓名上的满族特征都被自己刻意抹掉，吾至今引以为奇）去参加汉服运动，那么我们汉家又如何能发现他不是汉族人呢？能够意识到这一点至关重要，在我们辽宁省就曾有某汉族企业家，给自己披上“爱新觉罗”、“皇族后裔”一类的外皮，然后利用在满族圈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人际关系，为个人经营与满族文化相关的产业大开方便之门。除了圈内人，外人若想看出破绽则颇费功夫——所以说，即使清语骑射算作满族的独立特征，它们恐怕也不是根本特征，否则，manjurambi的门槛就太低了。

      那真正的民族识别标志可能是什么呢？设想有一个奇怪的汉族人，姑且就说这人还算汉人吧，是人在一个社交网站里起个蒙语名字，前面加上一个苏勒定的标志，而在另一个社交论坛里，它的满语名字前面加上了一个跟其汉姓毫无关联的满族姓氏。该人同时学满语和蒙语，并且很积极地用这两种语言和这两个民族的立场跟这两个民族的人攀谈，而且采用蒙古袍或者旗袍等照片作头像。如果你不刻意去问，这人是不会首先告诉你其真实的民族属性的。假如你看见这样的一个陌生人，用蒙古袍照片做头像，用简单的蒙语跟蒙族人聊天，名字前面还有苏勒定标志，你会认为此人不是蒙古族吗？

      真就还可以，而且可以一眼就戳穿。

      我身边的一位蒙古族母语者朋友跟我说：这人在给人相册下留言时用的蒙古语短句，倒还算符合语法，如果放在语法书里，确实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但是——但凡是蒙古人从未有人使用这样的话去表达他留言中要抒发的感情，这就好比一个从小只学英式英语的人突然空降到美国，他说一句英式幽默，美国人恐怕根本不知道笑点在哪里，因为限于文化背景差异的影响，有时候同样一个词美国人的用法跟英国人不一致。从小说蒙古语的人见到这样的人说的蒙语，会一眼就看出来：这人反正一看就绝对不是我们一伙的人。该生若说汉语倒好，一个用蒙古名字账号的人跟蒙古人说汉语，别人不会就此认定他不是蒙古族，但一个人要是说某种“生硬滑稽的”蒙古语，一张嘴就会露馅，就好像说一句“天安门儿”来装胡同口京片子一样。这样的尴尬局面并非源于他学习不努力，至少他能把句子写对，说明他比个别叶公好龙的人还是要用功许多的，但是，错就错在他投胎时就选错了地方，导致他根本没有接受过蒙古族社会的文化熏陶，虽然在后天看了许多蒙古文化的资料，结交了许多蒙古族网友，穿蒙古人的衣服，吃蒙古人的食物，在蒙古人羞辱汉族人时帮站在蒙古人的立场上帮腔作势，直把他乡作故乡，但这些都只是使他套着一个异域风情的外壳而已，最终还是被人当做异类被警戒猜忌、被无情地辱骂、被毫不留情面地像皮球一样踹出来，而真正的汉家也是不会去替这样的人说话的，汉家视正气和节操为立身之本，古人云，erdemu ilibuha manggi gebu mutebumbi,beye tuwancihiyabuha manggi boo teksilebumbi，一个人说汉语，话锋之中却毫无孟夫子教诲之浩然正气，反正我个人不想认这样的人为我的同胞。

      话说回来，我迄今已经三次在梦中梦见满语，最后一次，甚至自己像莱奥纳多·迪卡布里奥那样造梦，梦见自己在读一份满文的字条，但单词都是打乱顺序的，而我的潜意识则开始启动白天学过的语法知识点，重新排列单词顺序，然后再增删一些东西，使其变成完整的、符合梦境“剧情”的语句，最后再让梦中的我接着读这个字条。当时我极为洋洋得意：“看吧，我在梦中都用满语思考了！这说明我已经渐入佳境了！”，但我内人却不屑一顾地说：“你编的话是否符合满语思维我不知道，但百分之百不是满族人说话的思维，充其量这只不过是在运用语法书思维罢了。如果天天都在看语法书，掉进书里入了魔障，别说句子，在梦里都可以试着掐表三十分钟写篇考研满语小作文，但是能保证写的是完全符合满族思维方式的句子吗？这可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我不服，之后我内人又对我说：“我到大学后才开始进入汉地社会，每天说汉语的机会才大于蒙语，你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现在汉语说的怎么样？”我说：“口音纯正，没有杂音，语法结构也挑不出毛病来，如果只听十句八句，真觉得跟民考汉无异，但是如果天天生活在一起，马上就听出来你不是汉族人——汉人说话有汉人的规矩和礼法，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什么时候不该说什么，简直是无一字无来头，许多的时候你讲一句话，语法上一点毛病没有，但汉人听了之后，就会产生误解，甚至恼怒”。这时我内人说：“这就是因为，我虽然掌握了汉语思维，但没有掌握汉族思维啊！”

      这样的交谈使我茅塞顿开：我曾经一直不理解，如果我天天看最挑不出毛病的语法书，里面都是各种满文文献的原始例句，那么怎么会出现“汉语思维”呢？其实，我在一两个月的努力中，语法上的错误确实逐渐地减少了，但遣词造句依然被各路师长斥责为不地道，大家都指点说：“清代满族人有像你说过这样的话的吗？”。最后我才终于明白，看例句，是通过培养模仿能力来增加正确使用语法的熟练度，但这些例句之间毫无逻辑上的关联性，如果大量阅读、分析和领悟“连贯的例句”，即真正来自清代满语教材和文学读物的整段文章，这才开始迈出了知道清代原生态满族人表述习惯的第一步。

      例如，恒某不才，前几日试译《八岁儿》，结果发现越往后越无法对译，许多充满智慧的问答都是古老的满式双关语，且其真正的涵义所指争议很大，譬如就这么最开始的第一段：

       han gvnifi baibi niyalma waka seme hendume：“abka de uju bio？”
       jakvn se jui jabume：“abka de uju bi。”
       han fonjime hendume：“uju bi seme endureme sambi？
       jakvn se jui jabume：“xun dergi ici dekdefi，wargi ici tuhembi。tuttu ofi uju bi seme saha。”

    乍一看，每个词我都认识，每句话单独抽出来也知道什么意思，但连起来就不知道他们所说何事——“天有头吗？”“天有头”。“哎哟我去了，你咋知道天有头？”“太阳东升西落，所以我知道它有头”。直译就是这个，但正如我的内人反问我的那样：你觉得堂堂皇帝会考这么白痴的问题吗？我寻访诸友，有的人认为uju是开始的意思，有人认为是第一的意思，我内人认为这个跟蒙语的ujuur是个读音相近的词，意思是指“尽头”。总之就这么的几句简单地不能再简单的话，我到现在也没发现它冷在哪里。

      因此，说“对的满语”容易，但说“满族人、尤其是清代的传统满族人能听懂的满语”却考验满语学习者所下的真功夫。我向来推崇《清文指要》，最近潘旗满语班的几位师长则力荐《清语老乞大》，我最近闲来试读一二，发现确实用语极为纯正，且贴近最基本的日常生活，当时真的很懊恼为什么我初学满语时不知这本书的价值呢？我所深交的满语先进，能够熟练地辨析每一个词语的使用场合，能够明了每句话的引申含义，都是扎根于清书、穷尽悟性之所极地揣摩古人的言谈举止的结果啊！没有这样的钻研精神，我们就算掌握6000个单词量，与真正的满族人之间也会被一道玻璃门隔离起来。并且，即使有了这样的钻研精神，也得需要坚韧不拔的耐性，因为这实在不可操之过急，否则，甚至有可能还像上面的那个汉人一样陷入到邯郸学步、为天下笑的境地。

      至于对待徽章、弓箭、旗装和满文T恤这种器物的看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如果人们认为凭借这些就能变成真正的满族人，就能跟汉族人区分开来，只要能凑齐十个人，分配好谁是围底、两围肩和两围端，背着弓矢去山上体验几个月满族人的渔猎生活，去通过实践来认识什么是hurka什么是gofoho，总之别迷路别被狼撵，这应该未尝不可。我射过箭，在兴隆台锡伯族镇第一次射箭时差点把一个农民射死，但出于汉人“奇技淫巧”意识的本能，我对此没深研究过，也不好多说这些我完全驾驭不了的话题，不过我们汉族人倒是有其他类似这样的器物，比如汉服，我从精神上也支持汉服复兴运动，只是自己对此向来不敢言试，因为我顾忌自己没读完四书五经，没读完左传、国语和战国策，没读完史记、汉书、后汉书和三国志，就算套着一套做工精美的汉服，虽不至于用“沐猴而冠”这么恶毒的词语去形容，也仅是套着一个肤浅的外壳去作秀，去向人们传递“我是正统汉族”或者“我热爱汉文明”这些旁人并不在乎的信息，这简直就像一尊没有经过装脏和开光的金刚像，唬得了香客唬不了佛——如果我穿着汉服走在路上，有位日本人迎面过来让我来给他解释什么是“咸与维新”，我总不能告诉他“大家都革命了”吧？

childez

没有中心思想，表达很乱，不知道你要表达什么，文不对题，但是又很能说，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Namutu

我觉得中心思想很明确啊。。。

柳叶刀lancet

英国人有几个能读beowulf，都不是英国人了？

虎尔哈图

Namutu 发表于 2012-5-20 10:02
我觉得中心思想很明确啊。。。

不妨说来，看看我们是否想的一样？

Namutu

虎尔哈图 发表于 2012-5-20 12:36
不妨说来，看看我们是否想的一样？

哈哈，语言有限，表达不出来啊。

虎尔哈图

Namutu 发表于 2012-5-20 12:47
哈哈，语言有限，表达不出来啊。

扑哧。要是语义太含糊了就删了吧。

Namutu

虎尔哈图 发表于 2012-5-20 12:49
扑哧。要是语义太含糊了就删了吧。

挺好的 留着吧

虎尔哈图

Namutu 发表于 2012-5-20 12:53
挺好的 留着吧

我写这个的原因主要是，昨晚看到一个帖子，大概是通过什么方式明确满族人的独特性，以区分汉族人的。人们谈到了说满语、写满文，或者玩弓箭穿旗装。我认为这些都只是外壳而已，如果仅仅把这个当做满族人的标志的话，一个汉族人能通过这些方式装满族人装的“惟妙惟肖”，这样，又谈何独特性与区分性呢？换句话说，假设一个狂热崇拜汉文化的满族人也参加汉服运动，他本身汉语普通话说的比号称汉族正统的客家人还要好，并且也比较熟悉汉地社会的风俗文化，那么他披上一件汉服，汉族人又如何能发现他不是汉族人呢？

所以说，满语好学，弓箭有钱就可以买，但真正的“满族思维”，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的，得耐得住心性和寂寞，一点点通过时间的浸泡和磨练啊。其实还是向刘达所说的那样，学满语，最需要领悟的不是语法，而是满语的灵魂，抓住这个，就可以找到满族的灵魂何在，说这样的满语，可能就能够与汉文明体系完完全全地脱离开了吧？不知我这么说你以为如何？我待会在校内再改改，如果你觉得中心思想表述清楚了，就粘过来吧

fdc

个人建议族胞们看看电影《赛德克·巴莱》。

扎拉里佼

古英语跟现在的英语差别很大的吧。。。。。。满语的历史没那么长，变化也没那么大的吧。。。。
我猜测楼主的意思也只是通过阅读培养一种语言习惯乃至认知方式和思维习惯，所以，就算普通英国人没几个能读Beowulf，但通过泛读历代文学（当然人家还有各种环境），潜移默化中形成的英式思维也足以证明人家是英国人。
妄加揣度楼主的意思，不当之处，还请见谅。

虎尔哈图

扎拉里佼 发表于 2012-5-20 15:22
古英语跟现在的英语差别很大的吧。。。。。。满语的历史没那么长，变化也没那么大的吧。。。。
我猜测楼主 ...

嗯，这正是我要表达的意思。

镶黄旗满洲

满语和骑射也不是就是满人自己的．谁都可以学可以玩．但我个人认为不用装满人就非得学这些吧，再说了很多满人都不学哪．呵呵…

虎尔哈图

镶黄旗满洲 发表于 2012-5-20 16:05
满语和骑射也不是就是满人自己的．谁都可以学可以玩．但我个人认为不用装满人就非得学这些吧，再说了很多满 ...

是，正因为这些每个人都可以学可以玩，所以，把这些“每个人都可以玩可以学”的事物视为区别于其他民族的独有标志，我是以为值得商榷的。在我眼里，真正区别于其他民族的那些本质上的特性，往往需要积年累月、甚至几代人的积累啊。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辛亥国变时许多落单的旗丁为了躲避革命党的搜捕追杀，脱掉旗装，模仿驻防城市当地的方言说话，但仍有人被识破，也许就是他们身上某种内在的特质在当时仍然非常明显、或者汉人的一些内在特质他们不能马上学会吧？这种稳定性极强的特质才是区别于其他民族的真正属性啊。而我个人在学满语的时候最需要避免的也是说“不地道”的满语，就好像日本入侵者说“花姑娘大大的好”“小孩你的不说话死啦死啦的”，中国人确实能听懂（花能不能做形容词？倒也能做；有没有“死啦”这种表达方式，有）。但中国人也都能知道对方一听就不是自己人（中国人自己用汉语可没有花姑娘两个词连写的，此外也不常有两个“死啦”叠加使用的）。

镶黄旗满洲

哥哥，满语和骑射你就是让汉人朋友学玩人家有几个像你是的啊．也就满人能学也真的以为这是区分满汉的方式．呵呵我身边在一起工作的算我六个满人，就我学他们都不学你说有意思吗．

柳叶刀lancet

如果汉人学满语，自认为满人，那就可以算是满人，骆家辉或林书豪又有什么中国人的特征？还不是地道美国人

穆恩莱特

fdc 发表于 2012-5-20 15:09
个人建议族胞们看看电影《赛德克·巴莱》。

支持，找个没事儿的周末，中午吃完饭坐下好好看。。。

连甜甜

fdc 发表于 2012-5-20 15:09
个人建议族胞们看看电影《赛德克·巴莱》。

我接一句，得看原版的，分上下部，加起来近五小时的那个。
我觉得我就象一郎和二郎一样，内心十分矛盾。我到底是汉人的子民还是旗人的后代？
说实话，我在看这部电影是心里向的一直是满洲族。
我爸看到的是和解，我看到的是悲哀。
为赛德克族悲哀，更为满洲族悲哀！同时也为汉族悲哀。

有空开个关于＜赛德克 巴莱＞的贴子吧，这部电影应该让更多人看到！

连甜甜

fdc 发表于 2012-5-20 15:09
个人建议族胞们看看电影《赛德克·巴莱》。

我接一句，得看原版的，分上下部，加起来近五小时的那个。
我觉得我就象一郎和二郎一样，内心十分矛盾。我到底是汉人的子民还是旗人的后代？
说实话，我在看这部电影是心里向的一直是满洲族。
我爸看到的是和解，我看到的是悲哀。
为赛德克族悲哀，更为满洲族悲哀！同时也为汉族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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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甜甜

fdc 发表于 2012-5-20 15:09
个人建议族胞们看看电影《赛德克·巴莱》。

我接一句，得看原版的，分上下部，加起来近五小时的那个。
我觉得我就象一郎和二郎一样，内心十分矛盾。我到底是汉人的子民还是旗人的后代？
说实话，我在看这部电影是心里向的一直是满洲族。
我爸看到的是和解，我看到的是悲哀。
为赛德克族悲哀，更为满洲族悲哀！同时也为汉族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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