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皇太极那段话,我以前有个文专门说这个问题来着……
简单说jušen一词词义在太祖太宗时期词义有变化,jušen在清文鉴中解释为“满洲臣仆”,在老档里就已经出现了用作“臣仆”这个含义的了。现贴一部分文章的一部分:
“诸申满文对应 juxen(本身就是音译),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出现过两个意思。
首先,在满文原档的前期,可见 juxen 的词义为女真。比如记载那个原本许给努尔哈赤的叶赫女事件时,努尔哈赤说“tere sargan jui juxen gurumbe gemu oforo acabume dain dekdebume wajibi ” ——“那女人挑唆诸申诸国,尽是引起战争”。这里就说明在那个时代,juxen 的意思还是女真。【清太祖朝老满文原档(第二册昃字老满文档册),第一页】
然而,在该册满文原档的后面(天命五年九月左右),这个词义就发生了变化~
在清太祖朝老满文原档(第二册昃字老满文档册)最后,讨论分人的问题,多次出现这类的话:“sain juxen be gemu sini gaji sargan de banjiha buya juse de salibuha bikai”——“把好的诸申都拿给你所娶妻子生养的小儿子管理了呀”。【清太祖朝老满文原档(第二册昃字老满文档册),P255】
满文原档后期的诸申一词全部都是这种用法,说明“诸申”一词最起码在天命五年八、九月左右,就已经变成了第二个意思,亦即上文提到的清文鉴中“满洲臣仆”之含义。(因为不能说“把好的女真分给了某某”,自己分自己玩很脑残= =只可能是分配属民)
所以在皇太极的时期,所说的 juxen 已经是“臣仆”这个意思了,他说的“向者无知之人,往往称为诸申”也恰恰印证了这一点~正因为外界不了解满语语境下内部词义的变化,所以才是“向着无知之人,称为诸申”。不过翻译确实很不好翻译,只好音译诸申,只是后人脱离了满文原档只看翻译理解史料,终究还是在这些细节上差了很多。
在《从满文记载看“诸申”的身份和地位》一文中,作者认为是太宗在天聪九年修改了“诸申”的词义,然而我对此种观点,还是稍有异议的。由上文引述的记载可知,在太祖朝juxen就已经出现了“臣仆、属民”的含义,皇太极并没有强行更改词义的必要~问题的关键在于:是否juxen一词的“女真”、“臣仆、属民”之含义并用了?我个人认为在天聪年间,这种可能性是比较小的。其原因主要有二:
第一,
从昃字老满文档册后面的部分,juxen基本上看不到做“女真”之意讲了。 正如本文开头对档案的介绍,此两册档案成书于天命年间(皇太极依然写作 hong taiji,而没有称汗),这就说明天命年间基本完成了juxen词义的转变。下面抄录几条表现这种变化的记载: P171
时间:天命四年八月 ...juxen gisun i gurumbe (gemu) dailame dahabume... 把诸申国都征服了 【此时意为“女真”】 P244
时间:天命五年八月 ...warabe nakabi, eidu baturui juxen ilan tanggv haha be gaiha, gung efulehe...取消了杀(他)的命令之后,罚了eidu(人名)巴图鲁的诸申
三百男,削其功。 【此时含义疑似属民。原书翻译:...遂免其死罪,改罚额依都巴图鲁三百诸申男丁,并削其功。个人感觉翻译有些问题】 P254 时间:天命五年九月 ...siyoto de buhe juxen be uwebe buhebi...将给了硕托的诸申,给何人 【此时意为属民】 P255
时间:天命五年九月 ...sain juxen be gemu sini gaji sargan de banjiha buya juse de salibuha bikai...把好的诸申都拿给你所娶妻子生养的小儿子管理了呀 【此时意为属民】 然而由于天命五年九月之后的档案我手上没有,所以无法继续追踪……如果在天聪九年以前的档案中亦印证此点,则更有说服力。
………………
退一步讲,即便太宗时期juxen一词仍有女真之意,在此句中太宗所指亦不可能当做女真来讲。前面太祖一直在说我们女真诸国(juxen gurun)如何如何,到他儿子这来了句“其实女真就是个美丽的扯”……这也太囧了。 其次,一旦 juxen 的词义变为“臣仆、属民”这个含义,就很难再用来指代女真群体了~这两个词义从常理上来讲很难同时使用——就像支那在成为歧视性称呼之后就不可能再用来指代中国——属于二者不可得兼的关系。 再次,从皇太极所说的“夫诸申之号乃席北超墨尔根之裔,实与我国无涉”一句,亦可印证“诸申”此处意为“臣仆、属民”。此段话满文原文写作:tere inenggi, han hendume musei gurun i gebu daci manju, hada, ula, yehe, hoifa kai. tere be ulhirakv niyalma juxen sembi. juxen serengge sibei coo mergen i hvncihin kai. tere muse de ai dalji. ereci julesi yaya niyalma muse gurun i da manju sere gebu be hvla. juxen seme hvlaha de weile.【实际上最后一句说的是“妄称诸申则罪之”】 这里涉及到有关席北(即锡伯)的历史。席北瓜尔佳氏(这个姓氏的席北人居多)起源于三个兄弟,其中超墨尔根乃三者中尼雅哈奇(满语,意为
小狗儿皮)的后代,这个支系与其他两兄弟的支系相比在当时繁衍最为旺盛,而当时大多数的席北(锡伯)人恰恰是科尔沁蒙古的属民。因此才有“席北的超墨尔根之裔是乃所谓属民(身份),那(属民之名)与咱们有什么关系?”一说,若非如此,为何在此处突然提到席北人?清代既可保留席北(sibe)等称号,又为何妄称诸申就罪之了?可见这两句即是为了对外强调解释诸申已是属民之意,因此才有严令,禁用于称呼现在的满洲。” |